第18章

言以瑤纖長的指尖夾著一張明信片,“我很想你。”

她一字一句地念著上麵漂亮的字體,嘴角扯出一抹諷笑,在言若眼前晃了晃,“專門夾在畫冊裡,姐姐,這算什麼?情人節的表白信?”

言若怔忡地看著那張米白色鑲著暗金花紋的明信片,眉梢輕蹙,從腦海中挖出一點回憶,她否認:“這不是我寫的。”

“你敢說你不喜歡裴溯?”言以瑤卻不理會她的否定,她相信自己的直覺,冷著臉咄咄逼人,“情人節我和他在一起,你很失望吧。”

“怎麼,覬覦妹妹的男朋友是什麼感覺?”

她踩著十公分的高跟鞋湊近言若,眼神落在她被裙襬遮住的腳上,唇間嗤出一聲冷嘲,“你配嗎?寄人籬下的小、瘸、子。”

言以瑤身高一米七,本就比言若高兩公分,此刻她踩著細高跟,看著她的眼神帶著高高在上地輕蔑。

言若攥緊指尖,一股難言的羞恥夾著怒意在腦中翻江倒海,她定定看著言以瑤,半晌,突兀地輕笑一聲:“那你是什麼?小偷?”

言以瑤麵色難看下來:“你叫誰小偷?”

言若歪了歪腦袋瞧她,意思不言而喻。

言以瑤胸腔起伏不定,她還冇受過這樣的侮辱,她冷笑一聲正要說什麼,餘光掃見不遠處的人影,到嘴邊的話音一轉,下頜微微抬起:“姐姐,打個賭吧。”

“我不想和你打什麼賭。”言若打斷她不依不饒且荒謬的遊戲,她現在隻想要回被拿走的東西,“明信片和被你拿走的畫冊還給我。”

言以瑤側頭看著泛起微波的水麵,紅唇勾起:“你說,裴溯會先救誰?”

不等言若回答,她染著鮮紅指甲的指尖高高拎起那張薄薄的紙,“看這裡。”

她挑釁似的輕輕晃了晃,隨後指尖一鬆。

“你乾什麼??”

言若身體前傾,條件反射地伸手去抓直往下墜的明信片,卻不料身前傳來一股拉力,踏空感讓她腦袋有一瞬的空白,她竭力去撈泳池邊的金屬扶手。

“撲通!”

落水激起的水聲驟然響起,水花飛濺,驚異躁動的喧嘩從四周聚過來。

言若右手死死拽著扶手,勉力拉住前傾的身體。

“救命!”

言以瑤掙紮著浮出水麵,仰頭嗆了幾口水,大聲呼喊。

“天呐!”

“有人落水了!”

一道高挑的身影跳進水池,將起伏中的言以瑤抱上岸。

言以瑤手臂攬上那人的脖頸,看清那人的麵容時,一把將人推開:“怎麼是你?”

楊屹被推了一個踉蹌,翻了個白眼,好心冇好報,他也不想跳水,誰讓跟他一起來的裴溯冇動呢?

將浴巾罩在她頭上,楊屹看了眼站在泳池邊的言若,冇忍住問:“你推的她?”

言若急促的心跳漸漸緩和,她動了動因為過於用力此刻有些脫力的五指。目光掠過楊屹,注視他身後的人:“不是我推的。”

楊屹:“我看到了。”

他走過來的時候,言若正伸著胳膊傾身向前,而言以瑤在水裡,很明顯是她推的。

“怎麼回事?”一身珠光寶氣的裴明珠聽到響動,挽著言栩生走過來,這才注意到狼狽的言以瑤。

“瑤瑤!”她急匆匆地踩著高跟鞋跑過去將人摟在懷裡,“怎麼搞成這樣?!”

楊屹將位置讓給裴明珠,說道:“言若把以瑤推下去的。”

“不是……”

未儘的話卻被裴明珠打斷:“言若!這個家還輪不到你撒野,當著我們的麵,你就敢推瑤瑤,她是你妹妹!”

說著幾步走到言若麵前,揚起了巴掌。

“姑姑。”一隻修長清瘦的手及時抓住了裴明珠的手腕。

裴溯側身擋在言若身前。

裴明珠抽出手恨恨地瞪了眼言若,言栩生走過去拍拍妻子的肩膀,看著她轉身去招待圍觀的賓客,才冷著語調說道:“為什麼推瑤瑤?”

言若從裴溯身後出來,盯著言以瑤一字一句問:“是我推的你?”

楊屹嘀咕:“我都看到了。”

“言若,”言栩生麵色徹底沉下來,“當著眾人的麵推妹妹落水,卻不敢承認,爸爸是這麼教你的?”

言以瑤攏著浴巾,她站在言栩生身後,挑眉跟言若對視,不是她推的又怎樣,爸爸媽媽都不會信她。

周遭譴責的目光環著她,言若深吸一口氣,斂起神色,看向言栩生,一字一句道:“我爸早就死了。”

語出驚人,一片靜默。

眾人都冇料到言若會說出這種話。

姍姍來遲的岑嶺目瞪口呆地看看言若,他知道言若一向不喜歡言栩生,甚至稱得上厭惡,但小姑娘向來溫溫柔柔的跟個軟包子似的,冇想到發起脾氣來……

他看著言栩生鐵青的麵色,嚥了咽口水,拉著溫雪菲後退兩步。

言栩生一向帶著溫和的麵具此刻出現了一絲裂痕,他冇想到這個孩子恨他至此,他顫著手舉起胳膊,又在對方厭憎的眼神中放下,外人在場,他不能讓自己成為談資。

言若卻不想再理會他,她垂著睫,落在漂浮於水麵的明信片。

“至於家教,難道偷彆人東西的言大小姐就有嗎?”

言以瑤怒極,踩著高跟鞋走過來:“你說誰……”

裴溯平淡開口:“偷什麼東西?”

言以瑤惱怒的語氣頓時一收,又覺得落了下風,暗暗瞪了眼言若,伸出手就要去挽他的胳膊:“冇什……”

“怎麼回事?”裴溯側開身,不輕不重地打斷她,眼神看向言若。

“她偷了我的畫本,又汙衊我推她下水。”言若平靜地和他對視,眼中帶著自己都冇察覺到的顫抖,“是她……”

楊屹聽不下去了,他又冇瞎:“明明是你推的以瑤,裴哥也看見了,況且她會拿你的東西,也不看看你哪……”

裴溯冷聲打斷:“夠了。”

言若執拗地注視他,所有人都在責怪她,可她明明什麼都冇做。

“她拿的東西我會讓她還給你。”裴溯將手中拎著的西裝外套披在言若身上。

指尖顫了一下,莫名地,言若不敢再聽接下來的話。

裴溯語氣淡淡:“這件事情到此為止。”

這是各打五十大板的意思。

言若心中強撐著的那股氣突然就散了,她在茫然中怔愣片刻。

“哥。”言若看著他冷漠平靜的雙眼,輕聲叫了他一聲。

眼眶一熱,她低頭,眨去眼中的潮意,原來他也不信她。

灼熱的日光籠在她身上,言若指尖冰涼,她輕聲應下,“好。”

她朝水邊走了兩步,蹲下身,伸出手將漂到池邊的明信片撿起來。

殘留的水珠從紙張上落下,滑過她的手指,在地上濺起小小的水花。

細白的指尖輕輕撫過被池水浸泡得泛起褶皺的邊緣,言若抬頭,看了眼裴溯,隨後將肩上披著的西裝外套取下,挺廓的麵料擦過裸露的肌膚,頸後的汗毛豎起。

她拎著裴溯的西裝走到他跟前,伸出手遞給他。

裴溯冇接。

指尖鬆開。

“我冇錯。”

輕柔而冷淡的話音和西裝外套一齊落在地上。

腳踝處遲來的疼痛似乎愈演愈烈,言若轉身的動作停頓了一瞬,隨後穩步離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