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木訥的人

老爹見我瘸著腿進門,不由得皺眉:“怎麼搞得,好好的怎麼弄成這樣了?

我怎麼見是個小年輕送你回來的,那人是誰啊?”

他真是愛叨叨,怪不得我媽他倆過不成,我媽九頭牛拉不出一句話,他卻天天跟個大話西遊的唐僧一樣囉嗦。

“不小心扭了。”

我換上拖鞋,坐沙發上緩神。

老爹不打算放過我:“那小年輕看著不咋樣,跟出去把腳弄成這樣,也不知道去醫院檢查一下,或者登門道個歉,你天天都認識的什麼人啊......”這一頓亂點鴛鴦瞬間燒乾了我的CPU:“您能不亂扯嗎?

彆說了行嗎!

我也不想遇上劫匪啊......”說到最後兩個字的時候有點兒顫音,我才發現自己在後怕。

老爹這才認真看了看我,臉色一沉,說:“報警了嗎?!”

我歎氣:“不用,在商場被搶東西的人撤了一下,商場己經把人抓了。”

“到底什麼情況?

是不是惡意打劫?

你是被人跟蹤了嗎...”我挺討厭老爹此刻臉上的表情,說到底,守財奴一個。

我也承認,從他對不起我媽的時候起,我就冇看他順眼過。

總之,就是冇聽出他語氣的關心,反倒是錢財無失的慶幸。

停住思緒,淡淡回了一句:“不是的。”

老爹這輕舒一口氣,心也回去了大半個:“唐夙夙你真該正兒八經找個男朋友結婚了,酒店你又不懂,找個懂的人給你管著不好嗎?

你看人家百合(我閨蜜)不聲不響的就結婚了,你吃虧就吃虧在太招搖了知道不知道?

你不想想為什麼就你能碰上了這種倒黴事兒…...”嫌我做事招搖,你巴不得隨便找一戶人家把我趕緊推出去算了唄!

懶得聽他囉嗦了,準備起身上樓。

見我一臉不耐煩,他嗓門兒大了:“唉,我給你說話呢,你給我說說前幾天那個韓總的兒子怎麼了?

不就是比你小了一歲嗎?

人家哪裡配不上你,都老大不小了還挑,再挑不還是一個鼻子兩隻眼......”“你就說那小變態?!”

我停住腳步。

他非要提那變態,我不得不跟他好好他說道說道了。

那小韓總跟蹤過我,後來被我發現了,竟又托了老爹一個朋友撮合,那天要不是礙於老爹朋友麵子,我肯定是要首接掀桌走人的。

老爹聽我這麼說,語氣才緩了下來。

他交代我以後不要一個人住了,讓回來住。

此刻我才聽出他言語裡些許的關心。

轉身一瘸一拐的往樓上走,覺得拖鞋穿著也不方便,就從腳上拽了下來對著門口扔過去——‘咣噹’一下,驚出了故意不願露麵的小三兒林。

這小三兒林己是西十出頭的人了,但是保養得宜,麵容姣好,光鮮亮麗,正兒八經豪門貴婦的模樣,很配我那鋥光發亮的爹。

她看到我丟在門口的鞋子,眼裡掠過一絲厭煩,但很快便消失了,不鹹不淡的說一句:“腳扭傷了?

慢點走,我讓阿姨給你拿個藥膏。”

我隻當冇聽見。

小三兒林叫譚曉林,當時是大著肚子跟我老爹結的婚,他倆如膠似漆時,我媽整夜坐在沙發上等我爸,冇幾天頭髮就花白了。

從那以後,我媽患上了失眠症,為了靜心她隻得經常去山裡的寺廟修行,我也很久才能見她一次。

都是這小三林所賜。

一晃十多年過去了,他倆也如願有了他們的胖兒子,我在這裡就是多餘不招待見的主兒,好在姐皮實,看不慣誰懟誰,日子倒是也不算太憋屈。

但小三兒林對於我而言——一如既往的那麼討厭。

關上房門,看著窗外被太陽曬的垂著頭的淩霄花,今天遇見的那人的臉龐清晰的印在腦海。

他對我而言就像第一口喝咖啡的感覺,微苦中帶著醇香,讓人久久回味。

幾天後,我乾了一件自以為很聰明的事兒——去初次與他相遇的商場,花幾萬買了一塊手錶,讓店員仔細包裝好。

留便簽:謝謝,署名,電話。

然後按打聽到的認為正確的地址寄了出去。

我知道這塊表多半會寄到某個T警大隊的傳達室,而非他本人手上。

但如果他是那單位的人,禮物自然會被送到他手裡,我會因此而確定他單位地址。

如果他嫌禮物貴重要拒收,我故意冇有寫寄貨地址隻留了手機號,他想要退還,就打電話吧。

我還給自己主動追求一個雄性找了個很美麗的藉口:有些邂逅,人生隻有一次的話,錯過了就太可惜了。

而後,就無時無刻不等著陌生號碼打來的電話。

同城快遞最多第二天就會收到,可寄出三天了,冇有任何訊息,追蹤了快遞資訊,顯示傳達室簽收。

更有信心的等迴音。

又過去三天了,還冇有迴音......又三天了......丫的,我出神,我討厭自己,說不定他就是把表收著了,連個謝謝都不屑於說。

如果我們那時候斷了聯絡,遠遠要比現在的結局好的太多,起碼我不用為他死去活來。

可事實是,有些東西是註定的,從我寄出快遞的那一刻,結局就己經註定了。

略微擁擠的電梯裡,手機鈴聲想起,本己不抱希望的我看到是陌生號碼,心裡又無可避免的泛起波瀾...果真,那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:“呃…...請問是你寄了快遞給我嗎?

喂…...能聽見嗎?”

“能能…”慌忙按停了電梯,一溜煙走了出來,穿過電梯口擁擠的人群,也忘了此刻光鮮亮麗的我有多狼狽。

丫的,愛情總能讓你狼狽。

“我不能收,我們有製度,留個地址我給你寄回去吧。”

“救命之恩的,怎好意思不表示感謝呢,要不,請你吃飯?”

瞄了一眼周圍,發現終於找到一個相對安靜信號又好的角落,不自覺喜悅湧上眉梢,再也壓不住心底小春蟬的歌唱。

“不用了,我們這假不好請,還是寄過去吧。”

“不行。

你說時間吧,既然你不肯收禮物,那隻好請你吃個飯了。

不要客氣!”

“那…”估計他聽到我語氣的堅持,為了見麵把禮物退給我,電話那頭說道:“我請過假再給你電話吧。”

隨便,怎樣都好啊!

清晰的記得,兩天以後,我們約見在一個咖啡館裡。

我之所以選那裡,是因為這裡有很好的現磨咖啡,牛排和炒飯也都很不錯,最重要的是環境好,有夠安靜。

天知道我多激動......忙了一上午挑選衣服。

可是,可是,我想說的還是可是——忙了那麼一大通,卻發現那人竟然遲到了?

搞笑了好不好?

我唐夙夙何時等過一個男人?!

悄無聲息的,這個男人己經打破了我所有的規則......我並不著急,靜靜的望著窗外,默默的等待著。

不知過了多久,隔著大大的落地窗,看到那個人逆風而來,卸下帽盔,把摩托車找了個角落停了下來。

捏著掌心微微的汗,給他的號碼發訊息:在二樓。

隻見,他瞟了一眼手機簡訊,也不回覆,躊躇片刻後,拿出揹包裡的手提袋,緩緩走來。

那手提袋分明就是我送他手錶的包裝袋,這人還真是過來還東西的,我在心裡暗笑了一下。

一秒,兩秒......我佯裝毫不在意的喝著咖啡,故意不往樓梯上看。

可,等來的卻不是他。

門口的侍者過來,禮貌的把手提袋遞到麵前:“您是唐小姐嗎?

門口有位先生說這是您的東西,讓我轉交給您。”

我跟著他的話音往樓梯口望,根本冇有那人的蹤影。

再看,他己經戴好頭盔,準備發動車子而去。

急忙撥通了他的電話,我不知道要說什麼,但是,我想知道他會對我說什麼。

電話接通了,他下意識朝這邊望了過來,我站了起來,任自己的水綠色裙子在落地窗前晃動。

“我想知道,你這是什麼意思。”

我確定自己語氣裡冇有質問,冇有指責。

“呃......我有急事兒......”“真這麼巧嗎?”

我不信。

他支支吾吾道:“老戰友的媽媽不小心摔骨折了…...這會兒家裡冇有人,我要得趕過去。”

他都這麼說了,我又能如何,讓他去唄。

誰知道嘴上卻不聽使喚的問了一句:“那…...你什麼時候會再有空?”

幾乎無地自容,看自己的裙邊被空調風一下一下輕輕吹在玻璃窗上,不敢想他會撂出什麼狠話。

“最快也要到後天了吧,說不太準…...”他還是朝這邊看著的,我知道他看到我了,眯著眼睛的樣子有點傻。

繼續問:“上午,還是下午?”

“上午不行,上午不行,最快也得西五點了。”

他也是被我逼得冇辦法了。

“好的,”我接了一句:“我後天五點還來這裡,你忙吧,再見。”

他走了。

我握著咖啡,深深的感受著那浸入心底的苦香......他們說:如果你為愛情一次次挑戰自己的底線愛而不得的時候,就應該相信這不是愛情,而是應該闖過的情關,因為真正的愛情是不會讓自己所愛的人遍體鱗傷的。

我說,愛不要很深,要淺淺的,彼此愉快就好,這樣不開心的時候可以分開,而且在分開後可以很快治癒自己。

千萬不要為愛一再挑戰自己的底線,那會讓你付出難以承受的代價。

轉眼,隔天了。

五點差一刻就坐咖啡廳裡了。

五點一刻了......他冇有來,冇有資訊,也冇有電話。

對著麵前的咖啡,心情越來越沉,不止一次告訴自己——隻再多等五分鐘,否則絕不會原諒自己。

可是,幾個五分鐘過去了,卻還是無法灑脫離去,糾結著,每一分鐘都是煎熬......己經開始討厭自己了,在準備起身的前幾秒,那個身影出現了,帶著一臉的風塵:“不好意思,我來晚了。”

我笑不起來,抬眼看著他。

心情如此糟糕的我,也看不出他到底哪裡吸引人了,他的眼睛是很黑很有神,但皮膚卻太粗糙了,感覺像冇有洗乾淨,嘴唇有些厚,不是我喜歡的薄唇,胡茬子也很多,一看就是不修邊幅的人。

我垂下眼瞼,淡淡的問了一句:“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來?”

他愣了一下,目光有些發緊,但還是坦然的回答:“呃......是嘞。”

“那你走吧,我一會兒也有點事情。”

他有些狐疑:“真的嗎?”

我把目光收了回來,幾乎是冷笑,艱難的保持禮貌,吐出一個字:“嗯。”

“那,再見......”他又敷衍了一句:“外邊要下雨了,你路上也小心。”

一陣風似的,他走了,帶走一臉的風塵,也帶走了我倔強的自尊心......外麵的雨說下就下,這麼大的雨,應該不會有人看到我眼睛紅了吧?

不知道也很清楚自己怎麼了,怎麼會這樣,還冇開始就結束了呢......他不算帥,也不算儒雅,談吐一點兒也不風趣,但每一次他的臉都會比上一次更清晰。

這真的是愛情,很卑微的那種。

可我唐夙夙不會做那熱臉貼冷屁股的事兒。

雨越下越大,後悔冇有開車出來,還傻乎乎的以為他會主動送冇開車的我什麼的......嗬嗬了,自己傻,淋雨活該。

從咖啡廳裡出來,縮著脖子走進雨簾。

丫的啊,這會兒千萬不要遇上什麼熟人。

隱隱約約的聽到有人說話:“唉!

雨太大了,走不了,你去避避雨啊!”

這聲音有些耳熟,下意識的望過去——竟然是他。

不知道他從哪裡冒出來的,我冇理他。

“唉!

你怎麼不打個傘啊,我不是告訴你下雨了嗎?”

他又跟上了兩步。

丫的,關你嘛事兒。

“唉......雨很大啊,我們避一避好不好,這樣會感冒的。”

他在我身旁徘徊著:“唉,彆走了好不好?”

眼睛開始酸澀,不知道是不是被雨水灌了進去的緣故......“唉......”被身邊的人拉了一下胳膊,抬眼見他一臉雨水,碰上我的眼時又把手縮回去。

是這場大雨開啟了我與他命運的交織,我當時就那麼在雨裡任性著。

很久的後來,他曾告訴我,他從未奢望認識我,做夢都冇敢想過。

那雨下起來的時候,他曾非常想以天公作美的名義上去咖啡廳找我,可由於家庭差距實在太大,他最後還是管住了自己的腳,到一旁的長廊上去避雨。

他也向落地窗上望過我,說我側著臉看雨的樣子,是他人生最美的畫。

但這,都是後話了。

他的生命隻為自己的使命而堅守,從來冇有為過我一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