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 擊潰

初冬的陽光穿透清晨的薄霧,賜予大地在凍結前的微微生機,清晨時分來往的行人大都麵無表情,冇有午後的愜意與歡喜,冇有夜晚的寧靜與閒暇,此刻的他們在想什麼呢,他們在追求什麼呢?

我在計程車裡止不住地望向窗外,此刻的我好像不在自己的體內,而是作為世界的第三人,俯視著世人,冇有羨慕和憐憫,隻是感慨人似乎活著就是一種意義。

“青野”,一聲呼喚將我從思考拉回至現實,計程車抵達醫院了,這時候才意識到我正攜著努力“翻身”的心緒,陪著媽媽來醫院,她挽著我,一邊手提著裝好的飯菜,一邊努力地擠出微笑,她的情緒在昨晚的晚餐後平複了很多,能看出來,昨晚應該是她在三年以來休息的最好的一次,我望著她的側影,鬢邊的絲絲白髮似乎向我傾訴這些日子她的痛苦,可這些是永遠不會從她的口中提及的,“就算隻剩下兩週時間,也要讓你爸開開心心地度過”,她說著,依舊是強撐著笑容,我應和地點了點頭,心中微微酸楚。

醫院裡的消毒水氣味熏得首叫人頭昏,我很少來醫院,尤其是工作期間,來到醫院對我來說是一個罪惡的行徑,時間那麼少了,十之**用來工作,最後的時間我把它用在看病,我總是不甘心,我總是在辦公樓附近的藥房裡應付一下習以為常的胃病和感冒,或許是感官早己鈍化,我很少感受到病痛,但冇想到爸爸病重後,我便頻繁出入這裡,之前對病房醫院攜有深深的排斥,因為來這裡總少不了排隊、等待,時間和金錢會逐漸流失,我太討厭這個地方了,很想永遠的離開這裡,我想的入神,但隨著流程的依次進行,我突然發現之前覺得如此痛苦的事情,其實也很輕鬆,十分鐘而己,十多分鐘就能處理好的事情為什麼對之前的我如此艱難呢?

我的時間很模糊,模糊地把工作的時間看的重要,而壓榨自有的時間,我想的出神,我感覺自己的人生白過了。

忽然,媽媽倒在了我懷裡,我一時間愣了神,她緊閉著雙眼,呼吸微薄,她在我的身上是那麼的輕,“媽!

媽!”

我驚愕地大叫起來,她似乎聽不到我的叫喊,倒在我的懷中一動不動,周邊的醫護人員紛紛湊了上來,旁邊的病人紛紛側目,“快救救我媽,救救我媽”,我撕心裂肺地叫喊著,淚水劃過我的臉頰,腦海裡閃過瘦骨嶙峋的父親和動彈不得的母親,世界上最愛我的兩個人,彷彿正在理我遠去取,我抽噎著,雙手止不住地顫抖,“救救我,救救我!”

我喊著,雙眼模糊,隻知道有醫生和護士將母親運進了急診室,隻留我在室外出神。

弟弟隨後來到了醫院,他上午在處理複學的事情,我讓他好好學習,家裡的事情由我來,他看到了我,走過來不出聲,我在眼淚的模糊中看到了他,“青陽...”,我哽嚥著,“媽媽她昏倒了”,我止不住的哭泣,他輕輕地拍著我的背,“冇事冇事,你先彆哭,一定冇事的”,他成熟了,感謝他的成熟,讓我逐漸冷靜下來。

“醫生...我媽她究竟怎麼了?”

主治醫生出來了,我忍住了悲傷開口道。

“還需要再進一步檢查,初步推測應該是乳腺癌”,醫生緩緩開口,一句話凍結了屋內的空氣。

似乎是看到我臉上掛的絕望,他改口道,“你現在還不用太擔心,也有可能是良性的”,我顫巍巍地站不動,靈魂似乎歸於虛無。

我走出了病房,一個人背靠在醫院樓梯房裡的牆壁上大口大口地喘氣,身體像塞了十斤鉛一般沉到地上,我低聲嗚嚥著,“為什麼,為什麼所有糟糕的事情都落到了我身上”,“明明我那麼努力了,明明我一首在堅強地活著”,弟弟在一旁陪著我,不說話,但很溫暖。

我擦乾了淚水走進了媽媽的病房,媽媽的病房在504,剛好在爸爸的樓上,一進房間就剛好對上媽媽的眼神,“小野啊,媽媽這是怎麼了?”

我勉強擠出一股微笑,“媽媽你冇事,醫生說你隻是操勞過度,再檢查一遍就能出院了,你不要太擔心”,我努力地微笑著,儘力地扮演一個合格的演員,在我微笑下,媽媽漸漸打消了顧慮,“這件事不要和你爸說,我不想讓他有太多的憂慮,希望他最後的日子會高高興興的”。

“好的”,我依然掛著強撐不住的微笑,“媽,來的時候看到街邊有你最愛的三角粿,我去買幾個回來”,還冇等她答應,我就匆匆離開了病房,我擔心再晚一步她就會察覺出我眼底的悲傷,看出我眼角的淚痕。

我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,眼神中隻有茫然和無奈,我不想回到醫院,我擔心會有更糟糕的事情發生,擔心我還冇有處於我人生的低穀,我擔心自己還在走下坡路,忽然間,我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......是張叔叔,那個曾經向我爸借了五十萬後逃之夭夭的人,就是因為他讓我家陷入了困境,讓爸爸不得不痛苦煎熬著,日夜顛倒做著體力活,我大喊,“張光!”。

一聽到喊叫,張光便在瞟見後立即跑開了,我奮力地往前追去,後悔剛纔的大喊讓他有了戒備心,我死命地追趕,首至他消失在小巷中。

“這是哪?”

我氣喘籲籲,找不到張叔叔,還丟失了回去的路,明明是熟悉的家鄉,但這條小巷是從未曾見過的地方,我望著西周想得出神,這裡似乎是在過往睡夢中所曾浮現的場景,熟悉又陌生,剛想掏出口袋中的手機進行定位,隻聽見角落傳來了老婆婆的嗚咽聲,聲音似近似遠,“小妹妹,扶我一把吧”,我往後一瞥,隻見她跌落在地上,背靠著地,眼角噙著淚花,深深的皺紋擰成一團,從乾啞的喉嚨中發出喘息,她的眼底似乎有著熟悉的情緒,不知怎得,似乎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將我往前推,腦海裡明明浮現著的是多少“老人訛錢”的新聞,但此刻我隻想幫幫她,這或許是內心深處的聲音,驅使著我向前,我走上前去跪下身子,用儘全身的力氣將其攙扶起來,儘可能地慢而輕,生怕傷到她。

“謝謝你,小妹妹”,她說道,恍惚間,她的皺紋淺了很多,眼角的淚水也淡去,輕輕地勾起嘴角道,“你很痛苦是嗎?”

我感到疑惑不解,為什麼一名蒼老的陌生人會對我說出這種話?

她輕輕地拍著我的背,很奇怪,這樣的觸碰並不讓我反感,我注視著她,冇有說話,她似乎用眼底的堅定一步步地向我注入能量,我很享受這個過程。

陽光被雲層覆蓋,在雲影下,我們注視著彼此,交換著情感,不,應該是她單方麵地蒐集我的悲慟,我一步步地向她揭露我的真心。